眾人循聲望去,當先入眼的便是那個身材頎長的少年,許是外出久了,他的膚色有些微微泛黑,然而卻遮不住他的姣好俊顏。他只著一襲墨藍長衫,別無長物,依舊器宇軒昂。而他的身邊,正站著一位眉眼可愛的小胖子,身形略微臃腫,看起來頗有喜感。
趙思思眉眼俱笑的走過去,先沖著姜承曄行了禮喊了一聲“表哥”,又斜睨了一眼姜承雋,道,“偏你摳門,給妹妹付個賬難道不是天經(jīng)地義的么?”
聞言,姜承雋頓時傲然道,“圣人有云,能蹭則蹭?!闭f著,他又掃視了全場的人,小聲附到趙思思的耳邊問道,“那兩個人是誰?”那個婁惠榮他倒是認識,可這兩個一臉尖酸相的,卻怎么看都叫人喜歡不起來。
還不待趙思思解釋,季晴就已經(jīng)當先湊了過來,有模有樣的行了個禮,端起一副小姐的架勢,放柔了聲音道,“晴兒給二位公子請安了,不知二位是?”
姜承曄道了聲不敢,“我們是玥兒思思的表哥?!?/p>
范家那個破落商戶是表哥,姜家國公府邸的也是表哥,季晴不滿這個答案,還想繼續(xù)問下去,卻已經(jīng)被人止住了話頭。
“來者都是客,今兒我做東,咱們定要玩的盡興才好。”說話的是婁惠榮,她說完,又吩咐了丫鬟幾句話,這才走過來給姜承曄二人見了禮,眾人便也都尋了位子坐下了。
季晴雖然心有不甘,可是想起今日來的目的,便挨了婁惠榮坐了下來。索性來日方長,等她哥哥飛黃騰達了,她季晴要什么樣的男人沒有?
她心中打定了主意,再看面前的婁惠榮,就越發(fā)的覺得順眼了起來,連帶著說話也帶著諂媚,“我之前總以為自己的相貌已經(jīng)數(shù)一數(shù)二了,如今見了婁姐姐,才知道自己只是梧桐樹上的烏鴉,姐姐才是鳳凰呢?!?/p>
季晴一向難得說奉承話,今兒個一說,先將自己的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。她忍著心內(nèi)的膈應(yīng),方才將話全部說完。
聞言,婁惠榮只淡淡一笑,道,“季小姐太過謙了,論起來人中龍鳳,我比思思還差得遠呢?!彼粍勇暽膶⒆约医忝门醺吡艘粚樱畷r引來趙思思的暗中白眼。
“婁姐姐這話說的,我倒是覺得表姐不如你呢?!奔厩绮粷M婁惠榮把趙思思捧得那么高,當下就反駁道,“表姐雖然也是氣質(zhì)非凡,可到底比不上婁姐姐你這么宜室宜家?!?/p>
她這個詞一出,婁惠榮就覺得有些不妥,這話說的,倒像是話里有話了。
只是婁惠榮一向心大,倒也沒有往深處想,便轉(zhuǎn)移了話題,“季小姐這么夸我,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。這個荷葉糕是這船上的一絕呢,外間暑氣大,這道點心極為爽口,大家都嘗嘗看?!?/p>
見婁惠榮并沒有如愿的接自己的話,季晴有些氣餒,一面干笑著謝過婁惠榮,一面給自家哥哥使眼色。無奈季彥璋卻如同木頭一般,絲毫未曾將季晴的神色放在心上,依舊我行我素的賞著面前的景色。
季晴被他這番態(tài)度氣結(jié),卻又無可奈何,她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眼球,待得望見外面那一片接天荷葉之后,突然便起了念頭。
“呀,外面荷花開的這樣好,咱們坐著多沒勁兒,不如去甲板上看荷花吧?”季晴將手中的糕點塞進嘴里后,又喝了一口茶,這才裝作漫不經(jīng)心道。
婁惠榮也早有這心思,只是礙于人多,一直沒有說出來。此刻聽了這話,當下就笑道,“好呀,只要大家不嫌外頭日光毒辣就行?!?/p>
聞言,趙雨薇頓時調(diào)侃道,“難不成咱們再黑,還能黑過我表哥不成?”姜承曄南下治水這些時日,人不僅精壯了,連膚色都呈現(xiàn)出古銅之色來,雖說看著更有男子氣概了,可趙雨薇每每見了他,總愛拿這個打趣。
姜承曄倒是絲毫不以為意,只笑道,“男子漢要那么白做什么,又不是姑娘家?!?/p>
他這話一出口,一旁的季彥璋頓時就變了臉色。季彥璋雖說生的不算俊朗,可勝在白,一張臉欺霜賽雪的,活脫脫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。此時姜承曄雖然是無心之話,可聽在他的耳朵里,卻是含沙射影了。
“這話說的倒是怪了,難不成只有黑了才好么,武夫之言,果然聽不得。”季彥璋鼻孔朝天的說了這么一句,便一臉不愿與他為伍的模樣,將頭轉(zhuǎn)到了一邊。
姜承曄脾氣一向溫和,聽他這話,便知自己的意思被對方曲解了,剛想解釋,就見姜承雋先開口道,“你這話倒是說對了,我哥哥就是武夫,不過我倒是想問問閣下,你現(xiàn)下就何文職?”
聽得這個小胖子問自己官職,季彥璋當下就有些不樂意,道,“不過一個兵部的筆帖式罷了,不足道哉。”他本以為這次來京城,至少可以尋得一個油水多的職位,誰知道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官,心中本就不舒服,如今別人問起,季彥璋更覺臉上無光,連說話都有些悶悶了起來。
“倒是個好職位了,可惜——”姜承雋待要說下去,就被姜承曄不動聲色的朝著后腰上擰了一把。
“嘶——”
待得姜承雋緩過神來,頓時便敢怒不敢言的瞪著自家大哥,氣鼓鼓的不說話。
趙思思噗嗤一聲笑了出聲,而后道,“不是說好要去看荷花的么,都站在這里能看到什么?”得虧大表哥那一擰,不然姜承雋那小子接下來肯定沒好話。雖然說她不介意季家人鬧騰,可總歸這是婁惠榮的場子,鬧得太難看了,到時候最不舒坦的還是她這個好姐妹呢。
有人給了臺階,婁惠榮當下就順著話勢道,“是呀是呀,咱們出去吧。”
見主家當先出去,眾人也都隨著走了出去,唯有季晴落在了最后,輕輕用手肘撞了撞季彥璋,低聲道,“大哥,咱們也出去吧?!?/p>
季彥璋一臉不虞道,“你去吧,我在船中就行了?!彼F(xiàn)在越待越覺得自己臉上無光,只想早早的回去。
“大哥——”季晴氣得一跺腳,又威脅道,“咱們來之前可是說好的,你待會若是不配合我,當心我回去告訴娘!”
見她抬出徐氏來,季彥璋這才不甘不愿道,“我知道了,走吧走吧!”說著,季彥璋將袖子一甩,也跟著走了出去。
季晴恨恨的一咬牙,嘟囔了一句,“狗咬呂洞賓?!北阋哺顺鋈?。這么沒頭腦,若不是自己的親哥哥,又關(guān)系到她季晴的前程,她才懶得管這么多呢!
月湖之上碧色連天,放眼望去,一派盎然之色,有星羅棋布的蓮花朵朵開在其中,船行走其間,更是隨風(fēng)吹來陣陣清香,叫人心曠神怡。
饒是船上之人心思各異,可看到眼前這般美景之后,也都不由自主的心神開闊了起來。
婁惠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轉(zhuǎn)向趙思思笑道,“今兒個可算是來對了,如此良辰美景,合該出來一游的?!?/p>
趙思思笑著回頭,剛想答話,卻突然見季晴直直的朝著婁惠榮撲了過去,她當下就變了臉色,叫道,“小心——”
然而為時已晚。
就聽得撲通一聲,便見季晴已然撲倒在地,而她由于慣性推出去的手,則將毫無防備的婁惠榮推到了水中!
變故只在一瞬之間,姜承曄當下就朝著船家吼道,“停船,快!”
他的話音剛落,便又聽得一聲“撲通”落水之聲響起。
姜承曄循聲回頭,就見剛剛從甲板上站起身的季晴已然被扔進了水里,而趙思思正一臉冷然的站在季晴原本所處之地。
“趙思思,你瘋了么,干嘛推我妹妹下水?!”季彥璋當下就擼了袖子想要上前,卻被姜承雋一把攔住了去路。
“表哥,快救惠榮!”趙思思對季彥璋的怒氣絲毫不以為意,徑自回頭朝著姜承曄說道。
說時遲那時快,水中的婁惠榮已然有下沉的跡象,姜承曄再不猶豫,當下就跳入水中,朝著婁惠榮游了過去。
而甲板上的姜承雋眉目中寒霜凝結(jié),“你敢動我妹妹一手指頭,小爺今兒就廢了你!”
“我妹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,我絕對不會放過你!”季彥璋不敢直視姜承雋的眼神,只狠狠地瞪著趙思思。
趙思思嗤笑一聲,又隨意看了一眼在水中呼救不停地季晴,這才回眸看向季彥璋道,“我若是你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跳下水去救她,而不是在這里說這么多的廢話了。”
剛才季晴將婁惠榮推下水的那一刻,她就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她倒是沒想到,這個季晴竟然這么狠毒,居然想要讓季彥璋來一出英雄救美!男女授受不親,到時候季彥璋雖然是救人在先,可到底是碰了婁惠榮的身子,若是宣揚出去,婁惠榮可不就是只能嫁給季彥璋了么!
既然她有那么歹毒的心思,那就一起下水好了!她倒要看看,這季彥璋到了這個時候,會選擇救誰。
不過他也沒得選擇了,姜承曄是什么樣的人,趙思思再也了解不過了,有姜承曄在這里,季彥璋能救的,只有他那個心思陰險的妹妹!
聞言,季彥璋愣了一愣,又見在場并無人幫忙,他頓時咬了一咬牙,狠了狠心,也跟著跳入了水中。
雖是盛夏的天,可乍一入水,還是有些寒涼的。姜承曄奮力游到婁惠榮的身邊,手臂一揮,將她包入了自己的懷中,而后又費力的朝著船游去。
待得眾人一陣兵荒馬亂之后,兩位落水的女眷才被救了上來。
婁惠榮咳出了一口水后,方才有些意識復(fù)蘇。她的意識雖然不清楚,可一雙胳膊卻是牢牢地環(huán)在姜承曄的脖子上不肯松手。見狀,姜承曄當機立斷,抱著她便進了船艙。
相比婁惠榮,季晴的情況就要好的多了,她本就會些水性,又落水晚,所以被救上來后,已經(jīng)清醒了過來。